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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人為什麼不思考、沒創意?因為台灣產業只想找好控制的螺絲釘

  • 2018-4-12
  • 文/劉庭安/我所見的世界
  • 圖/記者陳炳宏
( 資料照,記者陳炳宏攝)

( 資料照,記者陳炳宏攝)

這幾年一直有人在鼓吹創新教育,縱使理想讓人佩服,但我認為這是倒果為因的作法,註定是收效甚微的。因為「產業」是因,「教育」才是果。台灣學生之所以思考差、創意差,正是因為台灣產業不需要多少能思考、能創造的人。

這週《換日線》的作者通信欄位,收到了一封很有意思的社會新鮮人來信,他的問題讓我非常有共鳴,我這週的專欄,想要來專門來回答他的問題:

這位讀者說:

「我是一個擁有多元興趣的人,大學念了三個不同領域、分別在三個學校的三個系。縱使曲折,還是準時四年將學業完成,但出社會找工作,本以為跨領域的優點,卻變成了沒定性的致命特質。求職屢屢碰壁,每一個工作似乎都想找『穩定乖巧』的人,難道擁有很多專長和興趣錯了嗎?還是我應該出國?或者應該把自己包裝成台灣社會期待的樣子?」

簡單回答你:擁有很多專長和興趣一點錯都沒有,在未來的幾十年中,快速迭代的高科技、互聯網、人工智能行業,像你這種跨領域的人才,在就業市場上會非常非常非常吃香。

「跨領域」對在未來的世界裡,是一個武器,而不是負擔。唯一的問題,就是你身在台灣──以代工製造為主的產業,不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。

答案你自己也說了,你要不就離開台灣,要不你就乖乖把自己隱藏好,當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釘。

在展開解釋前,先介紹個名詞,它專門用來形容像你這樣的人,叫做「文藝復興人」:

「文藝復興人」

其實「人才」=「專才」,是到了現代化工業分工後才出現的觀念。在從前,「人才」指的就是興趣廣泛,涉獵淵博的「全才」。

最好的例子,就是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,幾位出類拔萃的人物:達文西、米開朗基羅、拉斐爾。

三人中最著名的達文西(Leonardo da Vinci),雖然是以繪畫出名,但他同時是個數學家、雕塑家、發明家、工程師、解剖學家。他設計了像是大砲、機槍、降落傘、時鐘等發明的雛形,這些發明到了幾百年後,都還在啟發著後人。

又或像是英國著名的科學家牛頓:他不但發明了微積分、搞出了萬有引力和三大運動定律、還通過稜鏡發現可見光的彩色光譜,啟發了後續幾個世紀的工程師和科學家。

其實不只是西方,中國先秦百家中的墨子,不但創立了墨家政治思想、會設計軍事機械、還在《墨經》裡描述過經典力學中力的概念和力矩原理、以及基礎的光學原理。

就連我們現代人常鄙視「只會讀死書」的儒家,到明代的時候都有一位創出心學的王陽明──他不但是個哲學家,還特別能帶兵打仗、平定過幾次叛亂,又會寫文章、連書法也好。他也是著名的全才人物。

其實無論是東方和西方,在古代多是崇尚博學的全才的。正是這些全才,引領了人類知識的突破,建造了人類文明的高塔。

這個風氣到什麼時候改變呢?答案是工業革命。

工業革命後,人類的知識總量劇烈的暴增,一個人的大腦已經不可能裝下天底下所有的知識了,只能夠專精於某個領域。工業革命也導致原先的生產方式,從家庭式的小作坊,變成集中式的「大工廠流水線」,而流水線經濟所需要的人才,恰恰不是全才,而是「專才」。

流水線教育

雖然台灣的教育已經被垢病很久了,但是始終沒有什麼改變。原因其實非常的簡單:因為教育是為了產業服務的。台灣長久一來深陷代工製造業的泥淖,轉型了半天還是失敗。台灣的產業不變,教育當然也就無從變起。

讓我們回憶一下,我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怎樣的:

首先,我們讀的書是由教育部的官員指定的,有一套答案明確的教學大綱。而老師的任務,不是啟發學生去思考,而是要用最高效率,把這套教學內容塞到學生大腦裡。

再來,學校會定期檢查學生學習的內容,周考、月考、段考、期末考、學測、指考,其實都是用一套標準去檢視學生是否被「灌輸成功」。

還有,學校就像是一個軍隊:校長、教官、老師對學生進行類軍事化管理,按表操課,把學生當成學習機械來灌輸技能,剝奪個人的自由。

最後,學生還不能夠質疑官方的教育內容,必須像是壓餅乾模子一樣,完美的複製官方指定的知識技巧。

你仔細想一下,這豈不是跟工廠流水線上,要求工人背熟生產步驟一模一樣?

打個比方,鴻海幫蘋果代工 iPhone 的產線上有一個崗位,工人的工作就是用每秒鐘一顆螺絲的速度,為 iPhone 拴上一棵螺絲──鴻海會要求這個工人「不要快也不要慢」,就是一秒鐘一顆螺絲,因為要是快了或慢了,整個生產節奏就被打亂了。

要是這個工人發揮了「創意」,突發奇想試試不拴螺絲會怎樣?這隻 iPhone 可能就要報廢了。

台灣自 1950 年代後,走的是後發工業化經濟體的路線。講白了就是用便宜的勞工和土地,吸引跨國供應鏈在台灣設廠,為先進國家的消費者生產。

這樣子的產業結構,是不需要有想法、跨領域的全才型人物的──相反的,台灣需要的正是不會思考的、不會出錯的、高效率的、軍隊式的流水線工人。

不只是工程相關的教育是這樣的搞法,台灣這套流水線教育,也同樣生產出了大量的工程師、教師、律師、會計師、醫師等等專業分工的專才。

但要講句實話,台灣這種「流水線教育」,其實也有它的好處,就是「成本低,而且品質穩定」。

這十年來的教改,我們老是拿美國教育當做模版,但是美國和台灣的社會情況完全不同。美國自冷戰以後,製造業就陸續轉移到成本低廉的亞洲國家,美國人可以專注在科學研究和技術創新上。這樣創新導向的經濟體,自然會導向鼓勵思考和創意的教育模式。

此外,美國人財大氣粗、國力強盛。教育體系以高昂的成本培養出了極少數的菁英,卻犧牲了大量程度普通的庸才。美國人承擔得起這種揮霍,台灣承受不起。

這幾年一直有人在鼓吹創新教育,試圖要為台灣經濟注入活力。縱使理想很讓人佩服,但我認為這是倒果為因的作法,註定是收效甚微的。

因為「產業」是因,「教育」才是果。產業轉型了,教育系統自然會調整,培養市場需要的人才。

台灣學生之所以思考差、創意差,正是因為台灣產業不需要多少能思考、能創造的人。

大家常覺得台灣的經濟很差,但其實台灣的發展已經很好了!作為一個冷戰後才開始發展、地處東亞島鏈、沒有天然資源的的弱小經濟體,台灣能夠以代工製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站上一席之地,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。

但這也是我們的頂點了。

我知道大家對於產業轉型失敗都很失望,也對台灣只能作為物美價廉的全球五金行,永遠擺脫不掉當黑手的宿命感到憤怒。

但憤怒改變不了現實。現實是:做代工、當黑手、開五金行,已經是台灣的頂點了。

因為台灣產業轉不了型,教育系統也就不可能擺脫「流水線模式」,你作為一個興趣多元的「文藝復興人」,在體制內一定是格格不入的。

但別忘了,舞台不是只有台灣。

台灣教育之所以還在按部就班的「生產」一批批專才,是因為台灣的產業在 20 年內都沒有什麼改變。然而當你把目光移開台灣,你會發覺外面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
如果你一直待在台灣,可能會覺得世界沒啥改變。但事實上,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,人類的科技文明正在以瘋狂的速度向前邁進。

從 2000 年的互聯網革命、2010年的移動互聯網革命、到今天的人工智能革命,科技演進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,並且劇烈的在重塑全球的經濟、社會、商業、生活。

如果你不要把自己侷限在台灣的話,你會發現作為一個興趣廣泛的文藝復興人,在全球就業市場裡面是非常吃香的:

舉個例子。蘋果 2007 年才發明 iPhone ,整個移動互聯網至今也不過 10 年。這些做 APP 的創業家、產品經理、交互設計師,哪個人在學校裡是念這個的?當時根本就沒這個科系好嗎!

只有那些興趣廣泛,懂得跨界思考,願意冒險嘗試新東西的人,才能夠在大風吹來的時候站到風口上。

再舉個例子,由於科技的發展,現在每個互聯網公司都想要通過累積的數據去了解客戶。但是光有數據是沒用的,還需要人去解讀。所以現在同時具有社會學、心理學、人類學、計算機科學、統計學這幾個混合背景的人才,也就是跨領域人才,變得非常搶手。

反倒是「流水線教育」教出來的專才,變得缺點百出。

因為世界變得太快,為了特定崗位訓練出來的專才,一旦離開了現有的生產流程,武功立刻被廢掉一半。而從小到大,他們又沒有培養過自主學習、獨立思考、跨領域創造的能力,反而變得無所適從。

今天這個年代,是興趣廣、學習快、創意強的文藝復興人,最好發揮的年代。

一個台灣天才的出走

最後我想跟你說個故事,故事的主角

換日線 Cross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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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們是《換日線》,是《天下雜誌》於2015年6月1日推出的全新網站,也是台灣媒體界的全新嘗試。集結來自全球各地超過40個城市的90名新世代作者(持續增加中),沒有長篇大論、沒有高深學問,他們就是你我身在異鄉的朋友,無私而自然地分享他們的故事、他們的見聞、他們的觀點,與他們從台灣出發,在地球不同角落留下的足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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