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我觀察,會來報名高普考補習班的,有兩種類型,一種是學生,還沒畢業,沒出過社會,因為對業界了解太少,對於未來的職業缺乏想像,在畢業前,想找一條可行的「穩定」道路,而這條道路,大部分是公務員。
另一種,則是出過社會,發現就業環境太糟糕,決定回鍋考試,擠到一個薪資、工時福利合理,相較之下「剝削」較少的工作。
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個現象,一方面,我們在學校裡,接觸到的社會人士就是老師,老師其實也算一種公務員,很多老師從學校一畢業就在學校教書,其實沒有真正「出過社會」,他們能夠接觸到的人,通常也是學校裡的其他老師或行政職的公務員。由於身邊的人都以公務員為主,老師們很自然地對公務員的生活型態比較有所了解,跟學生們分享未來可能的職業時,自然可以給出更多關於公務員的資訊。
另一方面,許多社會聲望很高的「專業人士」,諸如醫師、會計師、法官、警察等,都具備「國家認證」的執照,我們對於考試取得某個國家證明這件事情,有種迷戀,似乎取得這些執照就多了一層保障。究其原因,大概是因為大環境太沒有保障。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考公務員成為全民運動,好像一旦考上,美好的人生道路就此開展。有些人以為當了公務員以後生活會過得很「爽」,薪水高,工時短,工作少,我認為這是一種誤解。我觀察我身邊的朋友同學,現在在公家機構服務的人,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過很「爽」的。
受大環境影響,國家財政並不寬裕,公務員的薪水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。除非是法官、調查局等特殊的專業領域,大部分的公務員起薪落在4萬左右,年終獎金固定1.5個月,加上考績獎金,一年最多領15.5個月的薪資。
而公務員加薪主要是看年資,跟業界可以透過業績或跳槽而薪水三級跳不一樣,熬的越久,活得越老,薪水越高。從考上公務員的那一刻起,未來30年的薪資水平都是可以預期的。
在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,很少大學生畢業後會想要去當公務員,因為到處都是撈錢的機會,公務員薪水實在太低!現在相反,由於實質薪資倒退回16年前的水準,公務員的薪資反而落在令人羨慕的起點了。
原因不是公務員太爽,而是普遍勞工過得太慘。在這個工程師要擔心無薪假,住院醫師薪水不到十萬還要擔心被告,實習律師要付費才能買到實習機會,上班族加班到7點算「正常」的這個勞動條件大崩潰的年代,公務員的「合理」勞動條件就令人羨慕了!
另一方面,公務員的工時也不是真的那麼短。公務員其實相當辛苦,而且責任重大,許多業務影響的層面相當廣大,甚至有許多是直接影響到民眾的生活福祉,一旦出錯,究責也是不留情面的。
因此,許多公務員惟恐出錯,一切都得依法行政。再加上,現在連政府都在cost-down,大量聘用約聘人員,人力都相當吃緊,業務還在擴張的情況下,每個公務員所要負責的事項又多又雜,每次經過台北市政府抬頭一看,不論多晚,總是還有辦公室亮著燈。這份工作一點也不輕鬆啊!
如果,公務員薪水沒有想像中優渥,工作量繁重,責任又重,在這種狀況下,考公務員唯一的理由,只剩下「穩定」而已了!
我也曾被家人要求考公務員,即使我在補習班的收入與工時,目前看來都比公務員優渥,爸媽還是覺得公務員才是有保障的、「真正的」工作。他們的邏輯是:公務員穩定,你願意去當公務員,表示你接受一份「穩定」的工作,代表你願意「定下來」,是個可靠的大人,才能對家人或未來的伴侶與子女負責任。
如果你拒絕當公務員,表示你拒絕「穩定」的工作,你的未來隨時可能有所變動,所以父母與你未來的伴侶無法期待你對他們「持續」的負起責任,這是自私的。結果有多少會讀書的小孩被推上高普考的道路?我前陣子聽台大政治所國際關係組的學妹說,他們整個所都在準備外交特考,她是唯一一個不打算考公務員的。
我不知道來補習班聽我上課的學生們,有多少人是真的很想服務社會才考公務員,又有多少人,只是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?也許很少人意識到,一個好的公務員,對我們的政府效能與人民生活福祉,影響很大。弱勢家庭極需救助的時候,好的社工可以立即為他們申請到救命的資源;一個偏鄉圖書館長的努力,可以改變社區的讀書風氣,而這些努力,會是一個只想「穩定」的公務員所能提供的嗎?
有時候,選擇當公務員,不是我們最想做的事,是一個沒有那麼好,但還可以接受的備胎選擇。但在一個勞動條件崩潰的世界,如果我們不想著要怎麼改善大家的勞動條件,又能有多少大刀闊斧改革的可能性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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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大學以前,我以為我會是穿著套裝踏著高跟鞋進出商業大樓的經理人,沒想到我現在是弄髒雙腳踩入田野永遠只能背運動書包的學術魯蛇;曾經以為成功就是要賺大錢,誰知道我現在每天都在搞教育事業。教授稱我為博士生,大學生喚我助教,國高中生叫我補習班老師、周妤、都督、正妹、女神。自認為是雜揉讀書與教書,夢想與實際,理性與感性,學術與生活的文化工匠。
我們的學生從小開始「練習過勞」,爸媽工作很辛苦,一天上班八小時,小孩一天除了八小時的上課時間外,放學後也在學習,加一加,一個學生從國小開始,已經被訓練成每天工作十小時以上的超人。
很不容易拿到證照,工作卻用不上,於是又跑去考另一張。買一堆商業書,每一本都從頭到尾仔細看完、畫滿重點,卻不知道書裡的技巧該怎麼用、又要用在哪。
考不上公務員並不是因為你笨,因為有九成九的人都跟你一樣。考公職這種事還是留給會考試的人去考吧!老天給你關了一扇叫公職的門,勢必會幫你開一扇窗,去找尋比公務員更好的一片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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